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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alltheresttime
她大大地吃了一惊,感觉头脑里一阵轰轰乱响,像是有一千匹马从她的大脑里奔腾而过,扬起一阵遮天蔽日的灰尘,几乎是一瞬间就迷惑了她清醒的神智。她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所有的冷静、理智、情绪、记忆……都一霎那被抽空了,全身上下只留下一种感觉,就是那两片薄唇和她的嘴唇相接触的触感――他的唇上因为紧张和刚才的大战而显得略微干燥,但很快就变得湿濡而柔软。
他的吻技并不像是初次使用那样糟糕,事实上,居然还很好。
最初的一霎那的那点僵硬、青涩和不适应很快消失不见,他很快展现了在中庭的书中所形容的那种所谓的“阿斯嘉德第一聪明人”的聪明,举一反三,灵活拓展,完全感觉不出他是在亲吻一个他不爱的女人――她虽然没有接吻的经验,也不得不说,那个吻温柔、热情、亲密、辗转、小心翼翼,完全展现了一个完美的亲吻应有的全部细节和特点。
她不可能再要求一个比这更好的吻了,她朦朦胧胧地想。
她感到胸口骤然翻腾起一阵陌生的、汹涌的悸动,仿佛那些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雪藏起来的感情,那颗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撞碎在黑暗精灵的方舟冲角上的心脏,又一点一滴拼凑了起来,重重地叩击着她的胸膛,似乎像一条度过寒冬冰封的小溪流,冬去春来,雪化云开,又重新开始潺缓地流动。
她不由自主地从自己的唇齿之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而这声叹息仿佛是一个信号,那只原本握住她后颈的手向上滑到了她的后脑,仿佛犹豫了一下,就用力地把她的脸压向他。他那两片起初依然紧抿的嘴唇在那一瞬间也骤然开启了,反而衔住她的嘴唇反复吸吮,间或用舌尖慢慢滑过她的唇线,似在描摹着她的唇形;她的后背蓦地窜过一阵战栗,叫嚣着要她屈服于直觉带来的欢愉。
……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太不可思议了。
她呆呆地跟随着他柔软湿濡的嘴唇和灵巧的舌尖起舞,胸口心脏的跳动也愈来愈快,愈来愈重,最后随着那一声声的心跳,她的四肢百骸似乎有无数股小小的暖流翻卷着扩散,如同一道道温水般滚过她的血脉和躯体,最后蔓延开来,充盈了她的全身。
奇怪,他的人这样狡猾、冷漠、喜怒无常、让人摸不清真实的情绪,也永不掀开自己最后的底牌,但是他的嘴唇尝起来却柔软水润,还带着一点微微的弹性和甜味――天知道在烟尘满布的战场上打了这么久,她是怎么从他嘴唇上尝出甜味来的!――说起来有点好笑,那种触感,竟然让她联想起她所吃过的最美味的布丁。
在地球的时候,她也并不是没有像艾梅和达茜所建议过的那样,试着和其他“同龄的男孩”去约会过。她和那些或者斯文,或者活跃,或者开朗,或者沉稳的年轻的中庭男子们――算起来也有那么两三个人吧――去过不同的地方,比如电影院、游乐场、咖啡馆、气氛良好的餐厅、公园、山顶、海边……
他们一起吃过饭,看过电影甚至人类的各种体育比赛,参加过派对,看过风景……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她的心脏稍微地多跳动那么一下下,就如同当初在斯图加特的陌生街头,她第一眼看到那个西装笔挺、肤色苍白、黑发沉郁的青年时那样。
那些中庭的好青年们也都曾经在一个看似完美的约会结束时试图亲吻她。他们很绅士,并没有急色地一开始就试图给她一个像现在这样的深吻――他们仅仅只是打算轻轻在她唇上碰个一下而已。但她却发现,即使那样也不行。
她十分沮丧地发现,假如那个站在她面前,向着她微微倾身过来,深不见底的眼眸捕捉住她的影子,打算把她溺毙在那一汪绿得如同暮春晴朗午后的湖水般深不可测的眼神中的人,不是他的话,那就怎样都不行。
即使那些刚刚结束的约会,再平静再美妙,值得用一千一万句美好的语言去夸奖和炫耀,也没有用。
但假如是现在,假如面前的人换成了他的话,那么即使他们刚刚结束的是一场生死相搏的对战,即使他们刚刚结束的是一场性命相拼的冒险,即使他们要面对的是诸神的黄昏,是注定的死亡而没有明天――那都无所谓。
那都无损于这个吻的奇妙和美好。
即使只用最简单最干巴巴的字眼来描述,它都会是她漫长而贫瘠的生命中最明亮最难忘的一点星光;即使明天就要死去,她也可以坦然面对,了无遗憾。
她紧紧闭着眼睛,感觉周围的一切仿佛都突然静止了。她再也听不见战场上的喊杀声、风声、惨叫声和刀剑刺进血肉发出的沉闷声响,再也闻不到风里飘来的隐隐的血腥之气和到处燃烧着的火焰发出的焦糊呛人的气味,再也记不起来自己已经用尽了最后一分气力,无法再支撑任何一个幻境――而这样的自己毫无疑问是不可能在接下来的残酷战争中生还的。
她再也记不得自己当初仅仅只是为了最后帮他一次而回来,当这一切结束的时候她还想要回到中庭去――这个愿望也许现在永远也无法完成了――再也记不得在过去的时光里他们两人曾经经历过多少憎恨、怨怒、背叛、圈套、生死离别。
她只记得当初在英灵殿外那棵苹果树后转出来的那个少年;那个用一双湿漉漉的脆弱眼眸注视着她问“假如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了,你会怎么样?”的小王子;那个决然放手坠落深渊的身影;那个斯图加特街头穿着长西服,身姿修长挺拔,表情苍白讥诮的人;那个拉着她的手翻身跃上浮空的飞船顶上去看海市蜃楼的人;那个同样拉着她的手在纽约的街头狂奔,将身后的追兵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那个在纽约公园里的传送阵前戴着口枷、突然一翻手把自己手铐的长长锁链缠绕在她手腕上的人;那个在大殿外露出讽刺而厌恶的笑容,问她“这就是你想要的?”的戴着重重镣铐的囚犯;那个在母亲的葬礼之后,形容惨切地坐在所有家具都被打碎的牢房的地板上,衣着颓废头发凌乱,脚底还流着血,满怀伤痛的男人……
还有,那个驾驶着飞船疯狂地撞向山壁,带领他们找出一条通往黑暗世界的隐秘路径的人;那个在瓦特阿尔海姆的狂风和沙尘里狂叫着要她快跑的人;那个仰面倒卧在黑色粗粝的沙土地上,面色惨白毫无呼吸的人;那个在众神之父的面前解开了捆绑她的锁链,平静地说“很遗憾,您今天大概不能杀死她了”的人;那个面对她不知羞的告白却摇了摇头,说“哦不,约露汀,你认为阿斯嘉德的洛基会需要你这些垃圾一样的情感?我用不着你来施舍我什么”的人;那个手握闪亮而至高无上的永恒之枪,甜蜜而恶毒地笑着,却无情而残忍地说“天真而愚蠢的约露汀,我会让黑暗精灵在最漫长的痛苦中慢慢死去,直到一个人也不剩”的人――
那个,在中庭重新找到她,带着神秘难解的微笑,对她说“你想要抛弃我吗,约露汀?”的人。
那个站在夜晚的高台之上,脸上挂着一个奇特的笑容,说着“没关系,我可以冒险”的人。
那个,猝不及防间被她迅猛地扑上,用尽力气狠狠拥抱在自己的双臂间,就仿佛明天永不会来临,这场梦永不会醒来,而他再恼怒再惊异再不情愿,也并没有真的推开她的人。
那个,此刻就站在她面前,亲吻着她,紧紧拥抱着她的人。
那个,她几乎在一场又一场不醒的温柔美好的梦境中,追逐了一辈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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