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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整,百人齐饮醒泉水,闭目静坐。阿芜则盘膝中央,手持录音笛,引导众人进入深层共梦。
梦境很快连接。起初是零碎片段:火光、哭喊、锁链拖地之声。随后,画面逐渐清晰??一座地下密室,七十二名戴枷女子被依次灌下毒香,倒地不起。镜头一转,竟是当今皇后年轻时的模样,身穿宫女服饰,恭敬地接过一位老妇递来的紫檀匣,低声道:“奴婢定不负使命。”
紧接着,场景切换至三十年前:一名太医模样的男子偷偷抱走婴儿,交予乡野妇人。那妇人正是陈允之妻。而躲在树后目睹全过程的,竟是少年时期的沈砚!
阿芜猛然睁眼,震惊望向身旁的沈砚:“你……你早就知道?”
沈砚脸色苍白,许久才点头:“我父亲是当年负责监视陈家的密探。他本该上报此事,却选择了隐瞒。他说,有些罪恶一旦开始,就必须有人站出来终结。他把证据藏了起来,也把真相埋进了我的童年。可我始终不敢说……因为我怕,一旦揭开,我会失去一切。”
阿芜久久无言。原来命运早已织就一张巨网,将所有人缠绕其中。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线索,也是答案。
就在此时,台下一名学徒突然惊叫出声:“我看见了!皇后今夜正在焚烧文件!地点是东宫偏殿!”
阿芜腾身而起,厉声道:“走!现在就去!”
***
东宫偏殿,火光冲天。
当阿芜率人破门而入时,只见皇后立于炭盆之前,手中正投入一卷卷泛黄纸册。她回头冷笑:“你们来得正好。这些污秽之物,本就不该存在。”
“那是历史!”阿芜怒喝,“是你亲手参与掩盖的历史!”
“历史?”皇后讥讽,“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而我,不过是替王朝清扫垃圾罢了。你以为公布真相就能改变什么?百姓只会混乱,朝纲只会动荡!我们所做的,是让天下太平??哪怕代价是几具尸体和几句谎言!”
“那你母亲呢?”阿芜忽然问。
皇后一怔。
“柳芸的母亲,也曾是你的贴身宫女,因偷看密令被处死。你继承她的位置,也继承了她的恐惧。所以你选择成为加害者,只为不再做受害者,对不对?”
皇后瞳孔骤缩,手中纸卷滑落。
阿芜步步逼近:“你说你在维护太平,可真正的太平,是从不说真话开始的吗?还是从每个人都能安心说出‘我看见了’那一刻开始的?”
火焰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对峙的身影。
最终,皇后颓然跪地,喃喃道:“我也曾想反抗……可当我拿到紫檀令那天,我就再也退不回去了……”
阿芜蹲下身,轻声道:“现在可以。只要你愿意说出一切,包括‘焚忆人’的所有名单、据点、运作方式。我们可以保你性命,也可以让你的名字,成为悔悟的象征。”
皇后抬起头,眼中泪光闪动:“真的……还有这样的可能吗?”
“有。”阿芜伸出手,“因为林小禾跳井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希望。而我希望,你能成为那个把火炬传下去的人。”
良久,皇后终于握住她的手。
***
三个月后,《民间忆稿》特刊发行,封面是一幅黑白画像:林小禾站在回音井边,身后万魂升腾,化作星辰。
标题写道:**《她说完了,轮到我们说了》**。
书中首次公开《毒脉录》全文、“烬语计划”细节、以及皇后亲笔供词。同时附录一份长达百页的“焚忆人”名单,涵盖五十年来参与掩盖真相的官员、太医、宫人。皇帝震怒,下令彻查,数十人被捕入狱,三大世家牵连覆灭。
而阿芜,在南岭新建了一座“无声碑林”。每一块石碑上,都刻着一个名字??那些曾被抹去、被遗忘、被谎称为“暴毙”的亡者之名。每逢春分秋祭,百姓自发前来焚香诵名,声浪如潮。
某个黄昏,她独自坐在碑林中央,手中摩挲着那面青铜镜。夕阳西下,镜面忽然泛起微光,映出一道模糊身影??白衣少女立于井畔,对她微笑。
阿芜也笑了。
她知道,风还在吹,灯还未熄。
只要有人愿意听,故事就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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