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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诚心（第1页）

会议室里原本沸腾的情绪，在氮肥厂几位最具决定权和威信的领导长久的沉默中，逐渐平息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沉默，男人们坐在椅子或凳子上不再出声，只是把烟吸得更加凶狠。妇女们则显得有些愣怔，心中无主地茫然四顾，有的女同志甚至开始低声哭泣。眼泪顺着她们不再光滑、不再年轻的脸庞无奈地滚落，一直摔落到地上，化为无形。当声音渐渐停歇，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但这并不代表这些原氮肥厂的下岗职工已经接受这样的安排，或者说他们已经服从了。他们没有接受，更激烈的情绪正在他们心中积蓄、酝酿，等待更猛烈地爆发。只是习惯使然，他们在等待听听领导了他们大半辈子的厂领导像以前那样给他们一个说法！而这个说法将为今天的会议画上一个句号，给出一个结论与决定。他们的情绪也在等待这最后时刻的到来，被点燃。老周看到大家都不说话了，目光都慢慢集中到他身上。妇女们的眼泪还未干，却已昂起带着泪痕的脸，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党委书记、一直以来的主心骨，脸上满是期盼。男人们则在烟雾后用更深沉的目光注视着他。老周的心颤抖了。他感到压抑、愧疚。他站起身，像以往一样站在他的战士、他的职工面前，这里是他战斗的阵地，面前是他战无不胜的部队。他先让两位嗓子已嘶哑的工会主席和办公室主任坐下，递上一杯水，拍拍他们的肩膀，就像当年在老山前线为从硝烟中归来的战士整理被战火肆虐过的着装，沉默而专注。然后，他转身，目光炯炯地看着所有人说：“在一九七八年的夏天，我和我的战士站在团部前。我们每人都在胸口上捂着用血写成的决心书，坚决向团长请战。每个战士都清楚，出征后我们最多只有五分之一的生还希望。面前是四百米敌人用雷区、铁丝网和炮火组成的死亡壕沟，我们要在无掩护情况下穿越它，冲上对面山头，生还希望渺茫。但我们更明白，如果我们不去穿越、突破，其他战友将付出更多牺牲。我和战士们无悔无惧，许多二十岁的年轻战士就捂着决心书，高唱军歌，走上前线，走向死亡。可你们知道吗？当我带着战士，用三十二条牺牲、都倒向前进方向的年轻生命攻克敌人阵地时，我们却接到放弃进攻、放弃阵地的命令！指挥部因战局需要更改作战计划，而命令却因敌人封锁迟到了两小时。两小时啊！如果命令早到两小时，我的战士就还会是那么鲜活、朝气蓬勃，那么热爱、忠诚于祖国，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我和每个生存的战士抱着牺牲的战友，在阵地上对天长嚎，哭得那么伤心、委屈、不甘！我们的团长跪在战士面前，可我们还是大颗大颗地掉泪。可放弃阵地后第三天，我们又接到再次拿下阵地的命令。战士们又坚决站到请战行列，没有犹豫、没有问为什么！只要指挥机关下达战斗命令，那就是祖国召唤，是我们战士出征的号角，无需解释和疑问。”下面的人群静静聆听，党委书记叙说着战火纷飞年代发生的故事。每个人都很专注，他们久违地感受到那个充满激情和热血的时代，那一首首让人灵魂颤抖、热泪盈眶的歌曲，那一桩桩真实却深深触动心灵的故事！老周在会议桌旁走了几步，平息情绪。他从未在人群前讲过这些战士，一直把他们藏在灵魂深处，只在特殊日子、特殊时刻独自祭奠。老周回到桌前说：“有这些战士在我身后，请相信我从未放弃过你们！我始终记得来氮肥厂第一天，每个人笑脸。这是战士用血和生命换来的祖国和平建设成果。氮肥厂就是我的家，是我继续战斗的阵地。老战士从不舍弃战友、当逃兵、当孬种！”今天我们要暂时缩减编制，是因为我们实力还太小，能力还不够，条件暂时不允许。绝非放弃大家、不管不顾！你们再睁大眼看看，用心想想，面前哪个人不是家在氮肥厂、人在氮肥厂？我们就是一家人！齐总工若真不管不顾大家、不顾氮肥厂，还会在这里吗？凭他的为人和能力，找不到比这里条件更好的单位？其他领导难道真无其他出路？但他们一直与大家并肩作战，这已充分说明一切！此时，已经退休六年的老厂长从外走进。他从建厂起就从基层干到厂长，在氮肥厂干部职工中极具威望。会议室众人见老厂长进来，都赶紧起立，让出通道。老厂长严肃走到会议室前，站定后对众人说：“我刚问厂办会计，咱们账上只剩280万，这是我们最后一点钱。你们想咋办？想分了它？我同意！八千人，每人分三百多块，我老头子省点花，能用一个多月！不错，苍蝇虽小，也是肉！不分白不分。，！接下来咋办？咱们早资不抵债，干脆申请破产！银行都准备动手，咱们自觉点、主动点，把剩的家当一算、一卖，还债后说不定还剩点，大家拿着也是实惠，是吧？”老厂长声音不高，自言自语般说完，突然抬头：“放屁！什么混账东西说的，败家子简直是，说你们中间有这种想法、说这种话的人！什么有吃一起吃，要饿肚子一起饿肚子，氮肥厂怎出这么没出息的孬种！”下面一男子挂不住脸，站起说：“不是老厂长！我无那意思，他们不给我班上，我一急才乱说。”老厂长盯着他：“不给你班上，你就不想让别人上班？你啥混账逻辑？原四车间工段长吧？难怪你那车间尽出孬事，看你这领导就知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仍记得最先盗卖设备和氮肥的就是你们四车间的人，干的好事！还带帮青工，天天下班喝酒，你咋当领导、开展工作的？告诉你，若非看在你除了爱吃爱喝，其他方面还行，早把你拿下！不服气，比比，我当工段长时啥成绩！别总想好事。坐下！”男子红着脸，尴尬坐下。老厂长感慨道：“不可否认，氮肥厂曾辉煌，你们为工厂做出巨大贡献，奉献青春、汗水。你们对氮肥厂有深厚感情！氮肥厂对你们同样有深厚感情！我们都舍不得氮肥厂，舍不得它倒下，舍不得离开，希望继续在这里工作，甚至希望子女和后代也继续工作，这是对工厂长期建立的深厚感情！也是我们每个人的想法和希望。包括周书记他们，也一样，要不不会这么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天天想着如何振兴氮肥厂！但我们都知道，氮肥厂是怎么垮的、怎么输的，这是让我们痛心的地方！所以，想重新站起来、振兴氮肥厂，就必须痛定思痛，总结失败教训，淘汰或转变过去一些落后的、阻碍企业发展的制度、观念和体制，你们说对不对？有道理吗？”老厂长望着大家，老人眼中满是信任和骄傲，看着和他一起历经风雨的职工们。：（）赤色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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